戏剧文学

《下一站,天国》: 电影与舞台版本的永恆瞬间

  • : 吴俊鞍 (香港话剧团戏剧文学部编辑)
若你看《下一站,天国》电影时流泪,那看《下一站,天国》舞台版时,应会流更多泪。此文为笔者的一个观映/演心得,分享一下电影与舞台版本的泪点。〔注意:文章含少量剧透。〕
 
压缩与延展
是枝裕和拍摄纪录片出身,《下一站,天国》作为其早期作品,也混杂了纪录片和剧情片的拍摄手法。有部分演员为素人,在电影中,他们诉说着真实的回忆,甚至掌镜的摄影师山崎裕也是以类纪录片的拍摄方式:大量的手持镜头片段,以及半身中近镜拍下被摄者的发言,把情感铸刻在稍有距离的定格之中。一个又一个生命的循环在镜框之中流转,死亡和回忆带来的沉重化成丝一般柔顺,柔顺得让笔者记不起眼眶从哪一段开始湿润,只记得包括望月在内的五位引导者在戏院坐着,开始播放望月的回忆精选;他坐在长椅上,又是同样的中近镜,面对望月的,正是曾与他并肩合力呈现他人回忆的团队。望月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们,黑幕。下一个画面,五位引导者剩下四位,四人缓缓地离开戏院。这时一滴泪不自觉地滴了下来,是恰好的、克制的。
 
电影以实景拍摄,成品限制于镜头之中,想象空间是压缩的;舞台版本虽然「假」,但其带给观众多角度、超时空的诠释,想象空间相对宽阔。还记得电影中,引导者对逝者诉说的开场白吗?舞台版本中,演员与观众的同在,使此段台词成为了一则邀请,在场的观众都需要拣选一段回忆,甚至能听到剧场播放精心挑选的观众回忆——当下众人的同呼同吸,令剧场超越了镜框,不再聚焦过去,而是延展至现在,打破了时空的隔膜。
 
选择与不选择
电影里多位角色的回忆,在舞台版本被统合至几位过渡者身上,除了使叙事更为聚焦,亦体现了选择为何物。例如,电影中的香奈在舞台上的篇幅加长,成为了过渡者114 号;女孩选择了其与妈妈的回忆,但其实不太记得细节,足证回忆带有主观的视角——可以变形、重塑,并会随时间改变而产生落差。
 
过渡者286号由电影中的多多罗女士,再加上个别角色的回忆整合而成。这位婆婆以为自己做了最终决定后可以解脱,但原来到了天国中转站仍然需要选择,于是从颜色亮丽的茶舞执拗地想要转为呈现永无天日的黑暗。人凭甚么决定哪个回忆才能代表自己?如果儿时回忆尽管欢快,却会为身处中转站的你带来痛苦,你会否仍是以这个选择总结自己的一生?
 
电影中的伊势谷与剧场里的过渡者748 号并无二致,都是让引导者头疼的反叛青年。只得二十多岁寿命的他甚么也不选择,甚至问:「我睇吓有啲咩可能性啫?」倘若回忆尽是失望与空虚,不选择,是否才是对自己一个最好的选择?
 
藏与露
回忆选映/演的藏与露可说是电影与舞台版本最大的差别。电影未有收录所有过渡者最后选映的回忆,舞台版本转以另一形式切切实实地呈现,是另一催泪瞬间。不过,两个版本对艺术工作者的致意同样令人动容:明明是超现实的题材,但都极力以人间既有的器物表现出真实感。假如说电影为过渡者拍摄回忆的过程,是给电影工作者的情书,那剧场版本以不同的「假」道具演绎出「真」,便是给舞台工作者的赞歌。
 
台词上的藏与露,亦稍稍得窥电影与舞台版本,甚或是日本和西方对情感表达的不同处理。电影中的望月没有向渡边坦白,其舞台化身二号则与过渡者971号称兄道弟;望月在天国中转站的最后时光,只有用眼神与团队交流,舞台上的二号就明言:「望住你哋每一个。」一个内敛,一个外放,都带来不同韵味。
 
各位在座,证明你们的人生尚未落幕。希望大家都挑选到一段对自己来说最有意义或者最珍贵的回忆吧。未知《下一站,天国》演出可会成为大家将来回忆录像带的一部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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